如今的《农书》所记载的,都是成法,如果不是合适的人,成法就不能真正施行。施行的关键,一是“忠信”,一是“精勤”。用忠信对待他人,他人就不会不尽心;用精勤创立事业,事业就不会不成功。总之,忠信是最为根本的。《卫诗》中说“星言夙驾,说于桑田”,说的就是卫文公劝农的勤劳;而最终又说“秉心塞渊,騋牝三千”,说的是卫文公用心的诚实与深远,所以虽然蓄养马匹众多,也达到三千了。农桑之事,是依靠自然的规律,凭借人的力量,利用土地的条件,最为诚实而没有伪装。百谷与草木,用了一分心力,就会有一分的成效,失去一时的栽培,就会看到荒疏。我不能欺骗土地,土地也不能欺骗我。却不像这个末世的时代,人心常常作伪,所以很难相处。
然而与世人交往,农夫终究还是最容易相处的。以雇工来说,口头上承诺的恩惠,如果没有落到实处,就会生出分离之心;白天劳作,晚上睡觉,就会朝气振作。俗话说:“对做工的人要有三好:发工佃银子的成色要好,吃的伙食要好,相处感情要好。当家的人需要三早:起身要早,煮饭要早,洗脚收工要早。”用“三好”来凝聚雇工的人心,用“三早”来鼓励雇工出力,则没有不成功的。推而广之,每一件事情其实也都是一样的。语出《诗经·鄘风·定之方中》。此句是说卫文公星夜驾车,在桑田之间休息。语出同上。秉心,用心。塞渊,诚实而深远的样子。騋(lái),高七尺以上的马。牝(pìn),雌性的鸟兽。此句是说卫文公用心实在而深远,有良马三千。
《农书》所记载的只是好的方法,而关键还是在于人本身:忠信待人,精勤立事。张履祥认为,只有土地上的劳作最为诚实无伪,用一分心力就有一分成效,失一时栽培就有一片荒落。而与人打交道,农民终究容易相处,主人以“三好”“三早”来促进雇工同心协力,就不愁农事不成。对于现代人来说,此处说到的精神,还是值得学习的,特别是以诚实的态度对事对人。除了土地上的事,其他各种事情的成功,最终还是要依靠踏实、到位地去做。对待务农的雇工要注意所谓“三好”与“三早”,对待其他行业的员工其实也是如此,关键也是诚恳、实在而已。
耕读相兼
人言耕读不能相兼,非也。人只坐无所事事,闲荡过日,及妄求非分,营营朝夕,看得读书是人事外事。又为文字章句之家,穷年累岁而不得休息,故以耕为俗末,劳苦不可堪之事,患其分心。
若专勤农桑,以供赋役、给衣食,而绝妄为,以其余闲读书、修身,尽优游也。农功有时,多则半年。谚云:“农夫半年闲。”况此半年之中,一月未尝无几日之暇,一日未尝无几刻之息。以是开卷诵习,讲求义理,不已多乎!窃谓“心逸日休”①,诚莫过此。
有人说耕田与读书不能兼顾,这是错误的。有的人只是因为无所事事,闲荡地过日子,以及存有非分之想,从早到晚地奔走忙碌,将读书看成是人生以外的事情。又有的人成了文字章句之学的专家,一年到头也不能得到休息,所以认为耕田是世间最末等、最不堪的事情,担心从事之后就会分心。
如果专心勤劳于农桑,用来供给服役、供给衣食,从而杜绝胡作非为,再用其余的空闲时光读书、修身,尽可以宽裕自如呢!农耕上头下功夫,最多就是半年的时光。农谚说:“农夫半年闲。”何况在这半年之中,一个月中未尝没有几日的空暇,一日之中未尝没有几刻的休闲。用这些时光来阅读、研习,讲求书中的义理,不也已经足够了吗?我私下以为“心逸日休”,事实上也不过就是如此。语出《尚书·周官》:“作德,心逸日休;作伪,心劳日拙。”此句是说不费心机反而日子悠闲。
本条为《补农书》的《总论》一篇的最后一条,讨论了耕田和读书的关系。一般认为二者不能结合,比如有些人无所事事,却又将读书看作人事之外的事;有些人穷年累月专注于文字章句,又将农耕看作俗事、末事、劳苦不堪之事,以为从事农耕就会分心。事实上,农业生产有季节性,“农夫半年闲”,此半年之中一月也有几天空闲,一日也有几刻空闲,都可以开卷读书,讲求义理。就现代人或者城市中的人来说,农耕已经成为遥远的传说了,然而适当地从事体力劳作,还是极有必要的,一是为了谋生,一是为了锻炼身体且养成勤俭的习惯;然而在劳作谋生之余,还当多读点书,特别是提升智慧的书,任何人都应当抱有终身读书的理念。
附录语